鄭悠舜聰明一世，但亦總有算漏了的時刻──他承認，第一次見到章澤蘭的時候，他根本沒想過外表如此無害的澤蘭小姐會操控市場價格、壟斷市場、對背叛的人私下逐出整個勞動市場，再販賣私鹽、囤積居奇，再後來，更是成為官商勾結的第一把手……咳，好吧，這個時候他亦有摻一腳，澤蘭小姐是商，他就是官，隨著兩人各自地位的上升，勾結的級數亦升升升，交往得無比和樂。總而言之，澤蘭小姐的壞，咳，的軼事真真是數之不盡。

他第一次知道澤蘭小姐的存在時，其實不應該是在那一年的國試，只是，悠舜其時沒想到那一位就是她而已。

那是甚麽時候呢……悠舜依稀記得，好像是某一年的春天。因為飛燕小姐的事而情緒低迷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葵皇毅，自從在黑州辦完一件大案回來後，心情終於慢慢恢覆，辦事亦少了急躁，開始磨練出穩紮穩打的風采──這是旺季大人的觀察。而葵皇毅的損友之一淩晏樹，看到的卻是：「皇毅最近氣色好像好好哦，還變著法兒地又開始惡趣味、折騰人呢。」

朝廷裏到底誰更惡趣味啊？

損友之二鄭悠舜公正地想，老家夥先不算，晏樹亦絕對沒資格說別人惡趣味。嗯，好的，他自己本人或許也沒有資格，哈哈──真是可怕的彩雲國朝廷。悠舜其實亦發現皇毅有些改變，例如他最近喜歡上聽琴，晚上做飯時向來不言不語、任勞任怨的皇毅，竟然會開口教他們倆，似乎對於他和晏樹一直都學不會做飯的事有點不高興。還有，他莫名其妙地討厭金釵子，在路上見到金釵就會反射性地皺眉、撇開臉。

到底發生了甚麽事呢？矣，他可不是好奇、有惡趣味，他們是一家人嘛，關心關心是應該的。旺季大人倒是覺得沒甚麽，皇毅學好了不好嗎？晏樹卻道皇毅神思恍惚會在路上被馬車撞死的，不好、不好。悠舜表情淡然地望向窗外，聽著旺季大人一本正經地跟老不正經的晏樹討論著，然後叮的一聲，靈光一閃。

嗯，好久都沒有遇到過這麽有趣的事情了。

不過以悠舜的為人，要他直言自己的惡趣味是不可能的。他慢悠悠地道：「上月，皇毅不是收到了一份粉紅色的信件嗎？」雖然其上的熏香有點嗆人……沒想到皇毅原來是喜歡這麽熱情奔放的類型呢。

其實要他說，信上的熏香經歷由黑州至貴陽的路程仍濃郁至此，也是一種本事。

然後，所有人都叮一聲了。

經過晏樹一番辛勞的查探，安坐房中看書的悠舜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原來，皇毅在黑州認識了一個新的合作對象，對方，是一個年方十七的姑娘。矣？原來皇毅喜歡年紀小許多的類型嗎？那封香信就是出自小姑娘之手。

嗳，了不得。

作為旺季大人的養子，他們三人都是跟旺飛燕一起長大的。原本以為，飛燕和皇毅會是一對的，他們倆亦是相當有共同語言。晏樹不用說，悠舜亦自問無法參與如此正直向的話題。只是自從他們發現彩雲國有爆發蝗災的可能後，再查得最有可能收有解決方法的只有縹家，飛燕姬就有了自己的想法。

這是一位相當出色的小姐，外貌美麗、琴棋書畫不在話下，更讓人印象深刻的，是飛燕對事情的執著。她決定了要做的事，就一定會做得好，小姐兒的氣勢有時候還在旺季大人之上。

她確實做得很好，正是因為有她的努力，當那一場蝗災真正降臨時朝廷才能盡力減低損失，所挽回的人命數不勝數。

但是，她和皇毅呢？

這兩個人的幸福，背道而馳。

緣份是一件難言之事，人為再加上天意，沒辦法了。飛燕扭過了頭，皇毅松開了手。

傾心於如此出色的飛燕姬，又有著這麽深刻的過往，到底還有甚麽樣的姑娘可以將皇毅牽住？

了不得。

旺季大人一直希望皇毅過一些正正常常、建立家庭的日子，認為皇毅常常板著臉是因為缺少家庭溫暖之故，所以當他知道事端後本想立馬去將姑娘聘來。但是晏樹反對，他說，這是一位出身商家的姑娘，還是一位自行撐起門戶、家大業大的姑娘，娶她只會拖皇毅的後腿。皇毅亦一直沒有任何表示，甚至後來又有一小段情緒不好的日子，於是，這件曾經占據損友二人和義父一枚的飯後話題整整三個月的事，終究是不了了之。

對於這個結果，悠舜不意外。

皇毅會就此從黑州回來，自然已經有他的考量，他要為了重要的事再放手，亦沒辦法。覺著因為自己無聊而辦了壞事的悠舜，略有心虛，在皇毅對於姑娘的訂親禮物頭痛時，悠舜出言了。

「葵家的曲譜，如何？」那定是一位喜歡樂曲的姑娘。緣份既盡，但與自己相關的曲子尚能流淌在對方的指尖下，算是一種安慰？

皇毅的情緒很少外露，但同一屋檐下，瞞得了誰？

皇毅點下了頭。

在一個月後，皇毅自行開府，堅定地表示不要再跟他們同一屋檐下了。悠舜用食指搔了搔腦袋，歪了一下頭，沒束好的頭發晃來晃去。這結果他是真沒想到，悠舜開始煩惱之後府中的夥食該由誰來負責。不能讓旺季大人來，大人只要到市場轉上一圈，府中一個月乃至一年的用度就會不翼而飛。為長久計，決不能讓旺季大人接手家事。

其實，悠舜挑起此事本來是想安慰皇毅的，順道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可行。皇毅的性格極其內斂，出了甚麽事都只會一個人悶著，主動讓他知道他的事已經在大夥兒中透了底，說不定他會坦率一點，至少回到府中，不用老是裝著沒事。

很迂回曲折的思路？

悠舜只是有一點點的笨拙而已。

好吧，不是一點點，他是一個笨蛋。

皇毅亦非小氣之人，他沒怪責這三枚，只是剛巧到了自行開府的時機而已。當然，亦就別指望他會主動交待他的心情啦、事情的經過啦甚麽的。以皇毅的為人，更大可能是此人在黑州根本甚麽都沒做就跑回來了。

這事只是帶起了些許漣漪，些許連說都不會說的私事很快就被現實掩蓋過去。

小看這件事，實在是悠舜另一失算。

第一次見到章澤蘭時，她明明打扮得相當斯文，卻是執著於要玩鞭炮，頭上配襯得極其怪異的金釵在亂晃個不停。

「有摔著嗎？」惡趣味的舉止下，卻是相當溫文的聲音。

悠舜擡頭一看，望見她清秀的臉。被她扶起，悠舜苦笑著望向在搗亂的黎深一行。忽然，他看向她，她亦正以相同的眼神回望，兩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
真是對那些活潑的年輕人沒辦法呢。

澤蘭小姐待人相當溫柔，連他這樣行動不便的也不會惹她厭煩，但她其實亦是個壞心眼的人哦，常常微笑著、微笑著就將人給忽悠過去了。有時候，她甚至會來忽悠悠舜。

「悠舜公子，」在他們已經搬至國試預備宿舍的某日，偷偷來幫飛翔和傑潼打點起居的她輕皺著眉，向他溫聲道：「寒涼的食物還是少吃為好？」

悠舜笑著應下，卻是眼珠轉了轉，過濾掉對方善意的勸告，任性地全當聽不見。冰雪聰明的她自是看得出來，但她沒有生氣，只是苦笑著給他沏茶，不再多言。改日，她卻是向他遞來一個食盒，裏面裝著的全是一些用滋補藥材制成的小吃。

還全都合他的口味。

不知道她都費了多少神來觀察他的喜好？悠舜自問並沒有將個人喜好表現得太明顯。

「抱歉，」澤蘭歉然地笑了笑，「不知道悠舜公子是不是能夠收下？」每當踏進別人的世界時，澤蘭小姐總是小心翼翼。

卻不會拒絕別人踏進她的世界呢。

嗯嗯，有點像松鼠，還是會分你果子的貼心型小松鼠。。

澤蘭溫柔至極的臉容和放到甚低的姿態，讓人很難拒絕。悠舜沒甚麽強烈的理由要拒絕，道謝後便乖乖地收下。澤蘭一邊給他沏茶，一邊給他說著這些小吃的來歷和故事，兩人的話題圍繞著民間各地的小傳說，不經不覺間，一整盒小吃都被悠舜吃了下去。澤蘭小姐走的時候笑得很開心，悠舜這才恍然，他都被忽悠了呢。

難、難道，他清明的頭腦終於因為日夜相對而被過於強大的黎深、飛翔他們同化了嗎……澤蘭小姐是聰明的小貓才對呢。真是狡猾的小姐，小事上用了過低的姿態，讓別人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。甚至接受後，都只會對她心懷感激。

悠舜看著猶有餘溫的茶，微微一笑。雖然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，但他確實是難得地心情很好。

有時候人不喜歡吃一些東西，可能是因為真的討厭，亦可能只是因為慣性而不願意去有新嘗試而已。被澤蘭小姐哄著嘗試吃下了不同類型的小吃後，悠舜的菜單上從此多了那麽一、兩道健康食品。

健不健康甚麽的，悠舜其實沒這麽在乎，早在他下山、眼看著家族被滅時就不在乎了。那個時候他像是一堆爛泥地隨意倒著，腳上的傷也沒有理會，但是旺季大人老是急上火地吼他，想盡了辦法來給他治。當悠舜能夠站起來的時候，旺季大人比他自己都要開心，老大不小的，還給他眼泛淚光起來。

漸漸地，悠舜亦開始在乎起了自己的腳。雖然，也不是說很在乎啦。

再也沒辦法忘記旺季大人的表情。

然後，悠舜以後每次又任性地想亂吃東西時，眼前又會浮現起澤蘭小姐眉頭輕皺的表情，耳邊亦恍惚響起她溫婉的聲音。大多數時候悠舜還是照吃不誤，但還是會有那麽一、兩次，他會選擇放下手上的東西，乖乖地吃些對他有益的東西。低眉順目、少有高聲說話的澤蘭小姐，一點一滴地融進了別人的世界中，不明顯，不耀眼，卻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著。

啊啊，都是些奇怪的人類。悠舜歪著頭，有些煩惱地想，嘴邊卻是牽起淺淺的弧度。傑潼有一位很善解人意的未婚妻。或許正是她，才能給傑潼幸福吧？可不能小看傑潼，他亦是奇奇怪怪的人類之一，能將傑潼照料得妥妥當當也非易事。

在那一場雞飛狗跳中，看著其他人不著調的舉動時，悠舜和澤蘭小姐都有著共同的心情──

某日，鳳珠終於在黎深的摧殘下突破了心理防線，學會了善加運用自己的特點。沒錯，就是那張臉！悠舜和澤蘭小姐默默地看著鳳珠撥開了前面的長發，向著一位經常欺負悠舜腿腳不方便的考生露出了真顏，一旁的姜文仲還相當配合地頂著陰惻惻的臉飄來飄去。對方不出所料地暈了過去，到考試時尚沒能恢覆過來，看來只好等下屆考試了呢，真是不幸。他和澤蘭小姐對視一眼，均有那麽一點幸災樂禍的壞心眼。其實他們對那個考生沒甚麽感覺，他們只是覺得這樣做的鳳珠和文仲很可愛而已，哈哈。

知道她就是她的時候，是在皇毅跟他說已經找回旺季大人的紫戰袍時。國試的參試費用很高，不善持家的旺季大人為了籌足悠舜的費用，不惜將自己的紫戰袍拿去典當。這種東西當然不能夠流落在外，惟有讓辛勞的皇毅去找回來。據說，是拜托那一位曾經讓皇毅的三枚家人熱烈討論的小姐拿回來的。

矣？黑州的商人？全商聯的幹事？黑州分會的幹事中，只有一位女□□？原來她就是她。

說起澤蘭小姐時，悠舜老是裝著不經意地說了很多她的軼事，想看看皇毅的表情。人家根本就沒表情，冷著臉來著。

真的放下了？

放下了就不要木著臉杵在一旁聽他說澤蘭小姐的八卦啊皇毅兄。

晏樹說，不過是可笑的兒女私情，愉快過就好了嘛。而悠舜說，人家根本就沒愉快過吧？澤蘭小姐分明不在狀況中。傑潼和皇毅比起來，皇毅才是比較像會孤獨終老的人，要不要將澤蘭小姐搶過來呢？好像可以改善一下旺季府中的財政問題哦？國試期間，悠舜總是端著一臉溫和無辜的樣子考慮著如此邪惡驚悚的事。

不過，這個時候的澤蘭小姐笑得相當幸福，那就還是不要去多打擾吧。

嗯，悠舜覺得自己還是專註於「黎深Ｘ鳳珠Ｘ百合」的關系當中會比較好。黎深，真是一個大笨蛋。以前悠舜以為當他再次遇見對姬家見死不救的黎深時，他會心有怨憤，到頭來，他反而是喜歡黎深。

黎深是相當可愛的友人，雖然這樣說實在是有點對不住貴陽的人民，哈。

矣？你說溫習考試？嘛，悠舜其實不在意考不考得上，有空時他亦會乖乖溫習的，而且，人家最後可是令人火大的第一名。

隨便挑了個大眾化的姓氏，由姬悠舜變成的鄭悠舜，是這一屆的狀元。榜上的名字和沒記錄於其上的名字，還有那一地血色，組成了那一屆的「惡夢國試組」。

在史冊和各處野史中占一席位的「惡夢國試組」。

鄭悠舜頂著這個原先預備著可以隨時拋棄的名字，渡過了他的一輩子。不過這個時候他尚是不覺啦，他只是揣著老好人的臉孔，默默而又饒有興致地發現，皇毅愈陷愈深了。

就在澤蘭小姐望著那個刑場、清秀幹凈的一個姑娘幾乎要崩潰的時候，悠舜恍惚看見站在她身邊的皇毅亦心防崩塌。皇毅的手在身側緊緊地握起拳頭，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澤蘭小姐，專註到完全忘記維系他向來的冷臉。皇毅細心地為澤蘭小姐圍好披風，揚手披上的時候，悠舜都以為皇毅要將人一擁入懷了，皇毅的表情是這樣說的。

但他竟然忍住了……直讓悠舜看得暗自捂額。

皇毅並非一開始就是這樣冷淡的人。剛來的時候，悠舜因為太過任性而將旺季的話都當成耳邊風，結果被皇毅揍了。晏樹笑看著他們打架，只有飛燕好心地來勸。被飛燕訓著，當初尚是少年一枚的皇毅還倔強地抿著唇撇開臉。長大以後，皇毅還是追姑娘的好手一名，文墨言語風趣幽默，書畫騎射無一不精，縱使葵家早已不在，出生於這個家族的皇毅還是對世家公子的玩意十分拿手。加上晏樹，有一段日子的貴陽花街根本就是他們二人的後花園。

只是隨著年月過去，悠舜已經很久都沒見到過再能讓皇毅露出真實情緒的人了。

不知怎的，他愈長愈嚴謹。

或許就算是在旺季府中被照顧著，葵皇毅亦從來都沒忘記過滅門之恨，回想皇毅讀書學習的那份狠勁就知道了。他更沒可能忘記飛燕。也對，他可不是悠舜這樣沒心沒肺的大壞蛋呢，皇毅其實單純得可愛──其實整個彩雲國裏大概只有悠舜會如此評價葵大人？

無論如何，飛燕的話，她會希望皇毅過得好的。

傑潼是一個跟悠舜完全不同類型的品種，他也絕對會希望澤蘭小姐過得好的。鐘傑潼的想法很好猜，但如此的人，卻是更讓人看不透。明明，他比悠舜更年長，亦經歷過戰爭，他到底是怎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？無怪乎澤蘭小姐對撫育傑潼長大的老夫人總是尊敬有加、多番忍讓。不過話說回來，體貼老夫人的澤蘭小姐亦很讓人敬重，年紀較小的鳳珠對澤蘭小姐就從來都以禮相待。

澤蘭小姐，又是怎麽長大的？

真是很奇怪的人。

正確？正直？正義？

這是能吃的嗎？

有時候吧──打著正義之師的旗號開始在茶州收拾茶家、裝作好人的悠舜想。對於運用正義的名頭來幹自己想幹的事，悠舜駕輕就熟。

所以，要不要用幸福的名義來將澤蘭小姐綁進旺季府？

矣……但是，澤蘭小姐是好姑娘，好像很容易獲得自己的幸福啊，將她拉給皇毅，是不是有點壞心眼呢？但傑潼都不在了嘛，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
某日，坐在茶州州府中捧著茶杯稍事休息的悠舜，望望桌上來自黑州全商聯的信，又望望皇毅自京中捎來的密函，思考的是比甚麽商業合作、茶家更糾結一百倍的友人終身大事。

「澤蘭小姐，大概只有你可以拯救臉上刻有『孤獨一生』字樣的皇毅了，果然還是拜托你將他收下了吧！」半晌，悠舜下定決心。他認識了澤蘭小姐數年，與皇毅卻是一起長大的，這算是他的小小私心？他心虛了一下。

也、也不是啦！皇毅也會好好照顧澤蘭小姐的！皇毅除了臉冷了點、嘴巴毒了點、心腸硬了點……咳，還、還算是不錯的！悠舜開始努力地想著皇毅的賣點，以便於稍後的推銷。

這個時候，距離那一場國試已經數年了，悠舜和澤蘭自那短暫的交集後亦再沒相見過。因著全商聯的事，他們將會又一次見面，而皇毅亦少有地來了信，還附上許多對澤蘭小姐有用的情報。

哎呀呀。

皇毅對她真的上心了。

因著這件事，原本在爆炸、刺殺和對峙中平靜地放假的悠舜，生活中多了點有趣的事，也懶得去跟失手將他丟進糞池的笨蛋州牧浪燕青計較了，空暇時總是笑瞇瞇地盤算起紅娘之事。

「……悠舜大人。」某夜，柴凜叫住了正在散步的他。

「凜小姐，晚上好。」

「請您接受我的追求！」

「……」悠舜僵了一下。凜明明長得很可愛，但這一年比一年更有氣勢的發展，有時候還是頗讓人心驚的。

不過還是很可愛啊。

「對不起，凜小姐，我不能夠接受。」真是覺得凜小姐非常可愛，所以悠舜才不可能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。他，可是一個隨時會消失和背叛的大壞蛋呢，還是不要拖累別人了吧？凜是一個好姑娘，好到讓悠舜想珍惜一輩子的姑娘。

「我能夠知道原因嗎？」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拒絕的凜，第一次這樣問。她總是說拒絕自然是因為悠舜不喜歡她，所以總是帥氣地轉身，日常中其實少有糾纏──嘛，悠舜心底裏某個陰暗的角落其實很想她糾纏，這一點我們暫且略過不提──不過日積月累下，她大概是真的傷心得狠了，凜第一次這樣問。

但她，還是用了詢問的語氣，沒強逼悠舜回答。悠舜知道只要他不答，凜一定會爽快地轉身，等待下一次再向他表白的機會，但他不忍心看見凜連一個答案都得不到的表情。

就算是欺騙的，亦好吧？

鄭悠舜真的是個爛透底的男人。

「因為我已經有了仰慕的人。」話一出口，悠舜平靜的表皮下其實很想抽自己兩巴掌。但轉瞬又想，如果凜可以就此放棄，或許亦不錯？一個不知道為甚麽會出現的名字脫口而出，「我對全商聯的章澤蘭小姐仰慕已久，只是被拒絕了。」

凜楞了楞，然後以萬二分的同情目光瞧著他。

其實，悠舜亦微不可察地楞了一下。

澤蘭小姐嗎？

原來以前的那種感覺，是仰慕。

笨蛋鄭悠舜，遲鈍到連感覺都已經消逝的時候才發現，他喜歡過章澤蘭。悠舜渾身僵硬地被滿腹同情的凜安慰了，看著她遠走時，悠舜第一次認真地思索著他和凜之間的可能性。比起那個朦朦朧朧的時候，他對凜的感覺要強烈和清晰得多，這就代表他真的是非常、非常喜歡凜了吧？聰明睿智的悠舜壞心眼地打量著友人不主動的後果，又笨笨地用近乎零的經驗去比較著自己對凜的感覺，希望整理出自己的思緒。

在再聰明的人都未能察覺的時候，愛情早已降臨。

真是的，他明明是打算好要拒絕凜的，卻是忽然更明了自己對凜的喜歡。是一種，不想讓給別人的喜歡呢。

他好像老是接受澤蘭小姐的照顧呢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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